冰恋(1/3)

洛凄灰的天幕笼一片惨雾愁云，浅潭影皆被污成黯淡的红。

兰障顾不得浊浸透的袍摆，手中剑尚沐着血的秋雨，淋漓坠了一路直到义庄门。

他却只急迫地推开那扇薄木门，两袖带着疾风，昏昧暮中，烛火猛地一，照草铺上横卧的形。

视线缓缓明晰之，一只苍白的手垂落在侧，本该缚的沐雪袍束腕早已裂得不辨原形。再，是曾经执剑与他翩然对招的修手指，偶尔亦曾拨风拂雪替他撑过竹伞，伞是越亭在落雁峰栈桥上笑叹:今日挥剑六百余次，不知又斩去几缕梅魂？

气纯双目惶惶，却断不会错认这样一双手。然而——它如今为何那样残破不堪？以至于此时仍滴滴答答地落粘稠的血珠。

“，可是来寻什么人？”

嗓音喑哑的老人从角落中蹒跚步，浑浊双将他上打量一遭，恍然:“是了，今早送来的那无人认领的尸首，正是纯弟……你且来看看。”

兰障木然地随他上前几步，突然惊怯地一顿，默了又默，终于凝眉低低:“不…不必认，我知是他。”

那老者久居义庄，显然知这怯的意味，不过是未亡人自寻个空谎聊以藉——不曾见过尸首，便可自欺逝者尚在。

他无意，只摆摆手:“看你年纪也尚轻，生死之事难以预料，多多节哀吧。老朽多嘴一句，你是这位的什么人？”

兰障毫无血的无声张阖，半晌方艰涩。

“我是他……挚友。”

老人觑他几，没再多问，只：“兵荒的，葬仪便从简吧。我一会将他挪去后堂屋，那屋里有张小榻，你今晚替他守一夜灵即可。”

兰障终于回了神，宽大袖笼住的指尖微蜷，涩声:“不麻烦您了，我带他过去。”

老者于是嘱咐两句夜间留心香烛之类的话，又坐回了影里。

兰障缓步走近血渍斑斑的破烂草铺，那平日里握剑极稳的一只右手，竟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但尽如此，他仍是一揭开了尸上单薄的草席。

——越亭半阖的灰瞳仁安静地注视着他，仿佛从前他们许多次并肩作战的对视。

只是现如今，这对死人的瞳里映不兰障霎时灰败去的面，也映不任何眷恋或痛苦的绪，让人无从猜度，若魂灵有知，此境地的重逢，究竟于他是喜是悲。

兰障的一颗心终于彻底地、无可挽回地坠向更的渊壑之中，这一瞬间宛如枯木落海无可凭依的恐惧让他意识地攥住了那只冰凉的手。黏腻的顿时如同蛇信一般顺着他的小臂舐而上，却怪异地温柔，直至抚平他心中汹涌的哀与恨，只剩空一片隐着梅息的雪原。

那梅息来自越亭向来皂洗洁净的袍，和此时此刻浸透血气的乌秾发唯余的一缕清魄。

兰障的视线从那双英的剑眉，渐渐淌向越亭失了血却尚且柔的，竟可耻地、无来由地生一羞于启齿的望。对自己的“挚友”，他从来未存什么清白心思，不过是越亭迟钝，不曾察觉。而他自己？又太过持方，不肯吐分毫。

蹉跎数年，这意终归在暌违时倏然汹涌，又极快地化为残灰冷烬。

他等了再等，剑纯在他炽的目光中依旧僵冷地静卧着，如生前一般讷言寡。于是兰障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便顺理成章地转移到这只顺服地蜷在自己掌心的手上来。

他如此痴想着:这只手轻轻地掠过他纤薄得近乎凌厉的眉目，夸说沐雪之姿，清霜可拟；或者握在腰侧，抚是亵的，指尖却毫无温度，如同被华山永不化落的一块顽冰碰——那么自己便全然可以狡称，周止不住的颤栗并非为着，只是畏寒抑或惧死。

正此时邪风穿，不牢靠的木门猛然被开，匡然撞碎了他这可谓惊世骇俗的妄念。兰障贼心虚般向老者那边望去，低咳两声，急匆匆句告辞，旋即俯整好草席，将越亭横抱怀中，往后堂屋步去。

秋夜降临得突兀，他在堂屋中燃上香烛，才惊觉窗外已是全然的黑，偶然透些风雨残声。他回首，望见越亭的面在一的烛光中被映得稍稍和，若不近看，仿佛只是十分困倦了，因此不择境地、形容憔悴地小憩。

绵秋雨不能惊醒已故之人的梦，但并着烛烟灯，却都在这混沌的时刻一并模糊，蛊惑着兰障向歧路上一去不返的心。

他走向越亭，跪坐在地，窗外报丧鸟不合时宜地哀鸣，又猝然而止，一个发涩的吻便在无人可知之时落了去。

生者柔的挲冰凉的齿面，死亡枯寂的气息却因着人的份变得可以忍受，甚至甘甜。兰障逐渐不满这空无回应的吻，也恼恨对方从来吝啬给予的，将心一横，忽而掀衣跨坐在越亭上

本章尚未读完,请击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