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2)

陈熙南看见段立轩鼻起了个大痘。红亮亮的，像麦当劳的小丑。可就在刚刚，还没有。

他说，“好”。可声音还是哽在咙里，听起来像是一声气短。

段立轩笑了笑。收，嘴角颤抖的一个笑。随后用力往一沉，伸手去摸陈熙南的脸。拇指来回搓蹭着，揩掉那颗淌过面颊的浊泪。

风雨同舟-92

这趟回乡之旅，段立轩决定开车去。

一是自在。车里都自家人，唠嗑不拘束，想眯觉也消停。二是到了之后方便。东家走西家串的，打车不如自己有。走走停停，还能看看沿途的风景。

从溪原开到京城，大概要15小时。他准备开个两天，一路旅游着去。陈熙南请了三天年假，找了俩人换班。连拼带凑，终于挤五天。不够陪完全程，中途还得自己先回来。

这是全家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共同旅行。他却只能拿得五天。他为此到沮丧，甚至一度打算离职。段立轩劝他，还是该上班上班，别让生活因此停摆。这次他从黎回来，老两心里就有愧。他要是辞职了，往后妈那万一有啥事，估计更不肯吱声。

陈熙南这咬牙切齿地凑假，段立轩那闹闹地张罗。带老两买新衣服，挑选走亲戚的礼。还贴心地跟陈正祺代，就说自己是老朋友的儿，过来帮忙的。至于和陈乐乐的真实关系，就当咱小家里的事。

没想到跟陈正祺一比，他倒成了保守派。老说了，一没偷二没抢，更没那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儿。没啥好躲闪的，该显摆就得显摆。正好让街坊四邻都瞧瞧，自个儿多大的福气。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把一家沾得更。甭是当姑爷还是当媳妇，反正是当自家孩儿了。就连陈正祺偷偷写的遗嘱，也清楚地代了段立轩那一份：

位于溪原市的房产以及所有存款，由妻许廷秀继承。位于京市的房产，由儿陈熙南继承。

本人生前购置门面房一间，委托儿陈熙南租赁去。所得租金50为我妻所有，为养老生活所用。50为我儿段立轩所有，为日后不时之需……

如果康复希望不大，请不要孤注一掷。如果我神志混，连亲人都认不了。请停止对并发症行治疗，但可以采取措施缓解疼痛……

洋洋洒洒，足足写满了两页纸。一页遗产分，几乎把所有件都标明了所属。一页医疗自主，把能想到的况统统涵盖。他还准备写很多封信，给所有他的人。不过那得是明天以后。现在这衰老的，无法从事时间的写作。

撂笔抬，恍惚间屋都空了。这世上的，都已不再属于他。有些空落，却意外地从容。

陈正祺一直是个定的唯主义者，不相信转世或神佛。但他并不恐惧死亡，只因为他曾好好活过。

就像英国神经学家奥利弗，临终前曾在《纽约时报》上刊载过的那一段话：

‘我不能装作自己不害怕，但最主要的还是激。我过了，也被过了。我被给予过，也曾奉献过。我曾游历、思考和写作。最重要的，我曾是这个丽星球上有众生中的一员、一个能思考的生灵。这件事本，就是一件极大的幸事、一场奇幻的冒险。’

如今，陈正祺也心怀激。他不愤恨自己得了癌症之王，反而庆幸自己有时间告别。毕竟疾病，总是比意外来得仁慈。也好过活得太久，最终成为女的累赘。在某些社会，老人可是要被扔到山里等死的。而在文明社会，那些山则有另外的名称：养老院，或者叫姑息治疗科。

送得起还算好。要是没钱，还得听女在床边争吵费用怎么摊。

所以在他看来，68岁得胰癌，不止不悲惨，甚至堪称幸运。

他心满意足地把医嘱叠好，放信封。躺回床上熄了灯，在被窝里握着老婆的手。

“小秀儿，还记不记得咱年轻那会儿，我跟你侃过涅卡？就那个古罗的老爷，满嘴大理位。”

“记得。”许廷秀从枕上偏过脸，借着窗帘里的一路灯看他，“你是不是想说那句。生命重要的不是長度，而是度？这话早不时兴了，现在小学作文都不用。”

“嘿，还真不是。是另一句。”他摸着妻无名指上的婚戒，用沙哑的声音说着，“很多人死得太晚，另外有些人则死得太早。人应该，死得其时。”

“你觉得自己…死得其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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