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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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的时候,就胡喊着:妈,我想小秀儿了。许廷秀拿围嘴儿给他揩泪,唱摇篮曲一样喃喃哄着:“不要哭,你不要哭。你哭,我也要难过。人总归是要走的,小陈哥,人总归是要走的…”

说着说着,她没了声音。伏在丈夫瘪的躯上,颤抖着倒气。直到哭得脑门酸胀,又是守着床灯熬到天亮。

那些日,老房里总是人来人往。又在某一个瞬间,忽然变得安静异常。

2017年最后的夜晚,一家四聚在一起跨年。客厅得像炉,寒风从窗着百叶窗。轻轻打着窗棂,发咔哒哒的声响。

陈正祺因为积压迫,只能靠在沙发上坐着。但他很好。神志清楚,睛炯炯有神。

陈熙南架上摄影机,把镜对准他记录。拼尽全力,想抓住这最后的每分每秒。

陈正祺说了很多。他对许廷秀说,你搁这瞅着老二,我去那瞧瞧老大。咱俩各各的,团圆那天早晚会来。

他对段立轩说,咱爷俩这辈缘浅。投胎到咱家,爸一准儿把你好好拉扯大。

他对陈熙南说,你可以挥手儿送送我。但我不乐意瞅见,你哭着走往后的儿。

透过方形的相机显示屏,陈熙南看见父亲在冲自己微笑。黄绿嶙峋的脸上,一个带着祝福意味的微笑。

歌里唱,时间都去哪儿了?

陈熙南想,大概是去往宇宙了。去往二十九年前,他呱呱坠地那一刻的宇宙。

时光只是离开了此地,却永远不会消弭。就如同一颗几万光年外的星星。或许它早已熄灭,却仍灿烂燃烧于今日的视野。

风雨同舟-97

2017年6月5日,陈正祺确诊胰癌。抗癌半年后,于2018年1月3日正午离世。

他的死亡,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吃了两个芹菜馅的煮饽饽,晒着的太。拉着妻的手,看着两个儿。在电视声和家人的谈声中,不知不觉合了

人在死亡的时候,很少像是剧里演的那样。银行密码代一半,猛就咽了气。

死亡是一个过程,不突然也不痛苦。先是陷昏迷,呼而缓。脸变白,嘴变黑。随后呼变得浅而促,开始打小呼噜。最后又变得缓慢,且停顿间隔越来越。5秒,10秒,20秒…

度昏迷两小时后,陈正祺呼最后一气,而后不再气。

电视里正好放着《歌》的大合唱。歌声婉转悠扬,光翩翩起舞。窗外掠过一群大喜鹊,嘎嘎地笑着远去。

许廷秀就像没注意到,依旧握着他的手看电视。活人温有力的手心里,是死人冰冷松弛的手。没有血,指尖泛紫。

又过了会儿,陈正祺的嘴缓缓张开。嘴和牙龈往上收缩,牙齿得像一匹老。但他仍是慈祥的,甚至还有几分可

段立轩默默起去张罗后事。陈熙南则去了卧室,从衣柜里拿寿衣。

正红的手提盒,里面叠着厚厚一沓。衬衣、夹衣、棉衣、罩衣,俗称四领。衬、棉、罩,俗称三腰。四领三腰,就叫寿衣七件

段立轩说,因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所以‘七’是个功德圆满的数字,装老衣得穿七件。

不过最外面那层罩衣,是老自己定的——他不要原装那个黑底圆的,老气横秋。他要穿给买的纹龙唐装,黄泉路上最靓的仔。

陈熙南见过无数死亡,却是第一次切经历死亡。比起悲,他更多的是懵。

他爸死了。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爸死了。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是个医生,他当然知他爸死了。可是好像…又不太知

里响起人声,雷一样由远及近。门开的瞬间,轰隆隆地炸在耳边。说话,走路,放经。家的移动声,的哗哗声。一片嘈杂中,听见他妈问:“轩儿,他们是什么的?”

段立轩说:“妈,你回屋歇会儿。”

“妈不累。轩儿,他们是什么的?”

“妈,去歇会儿吧。”段立轩仍旧,“睡一觉。”

还有别的声音。男人,女人。陌生,熟悉。七嘴八

“姨,回屋吧。”

“大鹏,过来搭把手!”

“电视用不用糊纸啊?”

“老,回避吧。夫妻不送葬,这都有讲儿。”

这句送葬,像是一截钢鞭。在空中挥了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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