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杜甫：长安奥德赛(2/10)

esp;&esp;清夜沈沈，又落起细雨。檐雨滴一闪一灭，像他晦暗不明的命运。一年又一年，秋天的时候又会有无数年轻自信的面孔涌崇仁坊、宣坊一带靠近礼的旅店里，他们才华横溢的诗卷又会在贵人家里来往传递，而他的光芒会褪，被年轻人们像云一样的白麻衣遮蔽住。

，祀南郊。杜甫的朋友张垍告诉了杜甫这个独家消息，并为他作保，吩咐他写《三大礼赋》投到延恩匦（gui）[21]，献给皇帝。皇帝很喜他写的赋，让他待制集贤院，旨给宰相叫他们题专门试他一人，他很得意这样的殊荣，专门写诗说：“集贤学士如堵墙，观我落笔中书堂”。

esp;&esp;相如逸才亲涤，云识字终投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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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杜甫也不能幸免。李林甫看了杜甫的试卷，没说什么，找皇帝商量去了。而后杜甫听见回话，是“送隶有司，参列选序”——等着，待用。

esp;&esp;安城里有大把一飞冲天的幸运传奇，但也有倒霉鬼。杜甫终于厌倦了挖空心思歌颂人生赢家的功成名就，他忍不住垮那张总是颜笑说好话的脸，现在，他只想跟倒霉鬼待在一起互相嘲讽。脆，买米剩的钱全换了酒，拐去城南韦曲，找郑虔。

esp;&esp;买米五升，还剩儿钱。绸缎、胭脂、铜镜，天新奇丽的商品他一件都买不起。妻是司农少卿杨怡的女儿，四品官家的小，嫁给无官无爵的他，为他养育五个孩，他却没能力给她好的生活，睁睁看着妻日益憔悴。他还剩一儿无用的自尊心，如同挡在路中的绊脚石，阻住他回家面对老婆孩的脚步。

esp;&esp;但觉歌有鬼神，焉知饿死填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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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

esp;&esp;先生早赋《归去来》，石田茅屋荒苍苔。

esp;&esp;集贤院题的，与“通一艺”科的监考官一样，都是李林甫。作为李唐宗室，李林甫却没读过什么书。他读书的年纪，正赶上武则天清洗李唐宗室。国监荒废，李唐宗室的教育无人敢问津，李林甫又在十来岁上父母双亡，只能被寄养他乡，与诸儿戏于路旁。二十岁回到洛，依然不会读书，整天游猎打球，追鹰逐狗。安城里的文化圈一直传这样的传说：李林甫的表弟生了个儿，李林甫写了贺帖去喜，前去贺喜的文化人见了他的贺帖都掩窃笑，本该是“‘璋’之喜”却被李林甫写成“‘獐’之喜”。

esp;&esp;甲第纷纷厌粱，广文先生饭不足。

esp;&esp;李林甫在一年前死了，安城里是兼四十余职的新宰相杨国忠最得势。他已经向杨国忠的恩人，京兆尹鲜于仲通献了诗。“破胆遭前政，谋独秉钧”——杨国忠这一派从前被李林甫压制，他杜甫也是同样被李林甫陷害的倒霉人。现在他看准了，一定站在了正确的一边。总该有机会垂青于他。

esp;&esp;但是，不像朝廷命官，节度使的僚佐没有官品，也不由朝廷任免，节度使转迁，幕僚便失去工作。唯一的可能便是幕僚受节度使青睐，跟着回朝转迁。一个节度使僚佐就不免要为了生计结上司，为了混饭吃而曲意逢迎，这并非杜甫想要官的本意。

esp;&esp;郑虔年轻时也是当世称名的才。工草隶，善丹青，与他齐名的是吴与王维。当朝皇帝玄宗曾经赞赏他“诗书画三绝”。不过，郑虔的官得很不发达。他的办公室在国监西北角，得仔细找半天才寻见的一块小牌——“广文馆”。他的办公室正对面就是皇城东门——安上门。安上门里外的，是真正伟壮得意的国家栋梁——尚书省礼南院、吏选院、少府监、太府寺、太常寺……而“诗书画三绝”的郑虔却穷到要跟杜甫这买减价米的穷人勾兑勾兑才勉凑够一顿饭。

esp;&esp;一通跌跌撞撞的牢，刻薄地嘲讽郑虔，也嘲讽自己：

esp;&esp;二

esp;&esp;儒术于我何有哉，孔丘盗跖俱尘埃。

esp;&esp;也许是离开安的时候了，去哪个节度使任上个僚佐，总比在安有无的好。李林甫提了大批胡人节度使，其中原河西节度使仙芝、安西节度使封常清、西平郡王河西节度使哥舒翰和范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最为显赫。他的朋友适已经在河西节度使哥舒翰的幕府里当了一年掌书记。节度使大多没什么文化，理行政工作很费劲，正是如杜甫一般的诗人如鱼得之。前两年，哥舒翰的信使来安的时候，杜甫曾经请信使带去一封写给哥舒翰的诗《投赠哥舒开府翰二十韵》，试探一得到一份工作的可能。

esp;&esp;在郑虔这间被石田荒地包围的漏风茅屋里，就着残灯冷酒剩菜，就着满腹不得意，杜甫写了《醉时歌》：

esp;&esp;就这么不上不地拖着，三年又过去了。

esp;&esp;文化人看不起李林甫，作为“回报”，李林甫接连在考试中黜落知名的“文学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