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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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什么病来着?”陈熙南问。

她的老镜挂在,来回磨着衫上的钻。窸窸窣窣的,像是委屈的哭。丫丫在她上来回晃,都要扒不住了。

“人家护士说,垫儿用完了,家属探视再拿儿。他儿就跟护士吵吵,说用得太快,肯定是把他爸的垫给别人儿用了。我说得了,两包衬几个钱呢。你也甭跟护士撒气,我给买得了。这好了,又说我故意磕碜他。老侯说不了话,搁旁边瞅着。就这么飞狗,走前儿都没合。”

女办的。别看钱舍不得掏,葬礼办得那叫一个风光。完葬就开始抢五的房,不停地打官司。我说得了,我不掺和。老侯的这东西,我一分不要。你们几个去哪儿打去哪儿打,别搁我前儿闹腾就成。”

但陈乐乐的压力已经给到,他要不装模作样说两句,晚上还得跟他俩叽咯。

陈正祺摇摇,拍着段立轩的膝盖语重心:“icu这地儿啊,就该是给你们年轻人儿准备的。往生那兜一,不是往死那送一程。要通一个病,治好了就能活。那去一遭,给支持支持。老目卡尺的没意思,不来,纯浪费资源呢是。我可不想撂那里,等没那天儿都瞅不着人。”

孝不孝顺,段立轩不知。但他知老爷住院的个把月,所有儿女没脏过一回手。后来老爷跟护工扯上了,家里人嫌磕碜,还满医院打捂嘴。

段立轩真是有苦说不。那icu他爹躺过,他老叔躺过,他自己也躺过。他能理解陈正祺不乐意去的心。日本就所剩无多,啥不开开心心地过?

卡上就给剩几十块钱。我那时候说,让他走吧,别受罪了。他闺女说什么,”陈正娴直起,梗着脖叉起腰,“不怪说后老伴儿啊,就没儿,睁睁看着我爸死,等着分那份儿家产!”

立场不同,想的也不同。世间关于孝顺的试卷,也不知由谁来判才正确。

段立轩听着,又想起自己爷死的时候。最后几天代后事,家里人都不让他去医院脸。说他拿了段昌龙那份儿,就不该惦记本家的东西。甚至在葬礼上,连孝帽都没给他。他趴着酒店二楼的看台栏杆,着烟往看。

但他不“顺”。选什么专业,养什么,找啥样对象,他倒也从没考虑爸妈的意见和喜好。

俩就这么疙瘩着,转五天已过。陈熙南坐铁回二院上班,段立轩独自带着老两在京。串门逛景,与老的亲戚朋友逐一别。听着那一声声‘再见’,段立轩难免想,老要是还能再活年就好了。

陈熙南撤走搭在他肩上的手,拧过去大半个。在光里嚼着果糖,咯嘣嘣直响。

陈熙南狗嘴有毒,但他还没到青于蓝。最蓝的还是他爹。陈正祺的嘴比剪还快,段立轩光速被说服了。

“嗳,也别问啥病了,就问哪块儿没病吧。”陈正祺撂盖碗,又对着儿意有所指,“这儿没治好,那儿又不成了。岁数一大,就是蚁儿串豆腐,提不起来喽。”

广大的厅堂,雕龙的大。鲜红的抓绒地毯,摆着一张张白圆桌。像汹涌的血海里,浮着一颗颗白颅骨。黑压压的宾客脑袋,像一圈圈苍蝇。嗡嗡叫,搓着手。台上闹着鼓乐班和二人转,都是小有名气的演员。

陈熙南摁上段立轩肩膀,不重地压了压。

那什么才叫孝顺?

“一开始说是气。”陈正娴把丫丫往上搂了一把,捧着狗脸给抠屎,“后边儿就各新鲜词儿了,咱听不明白,也记不住。”

可对陈熙南来说,竭尽所能争取希望,才是孝顺。大抵他也拿不准,他爸是真洒脱,还是只为了不拖累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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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廷秀这时问:“老侯的后事谁给办的?”

对陈正祺来说,儿要是肯尊重他的个人意愿,那就是孝顺了。

葬礼风光就叫孝顺?扯淡。葬礼不是给死人办的,是给活人的面办的。

陈熙南孝顺吗?

他依稀记得,葬礼了五百万。那可是千禧年时候的五百万。来参加葬礼的人都说:老爷这辈值了,儿女真孝顺。

他揪着汤圆的耳朵,凝着:“要说搁里边就熬天儿,那确实没啥意思。人临走了,都不让放佛经。”

他也许是“孝”的。选择回溪原立业,父亲得病即刻回国。从小朴素懂事,给什么穿什么,什么吃什么,从不开要这要那。

“icu我也躺过。打镇静剂,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没那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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