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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要择手段便只有饿死在街的垃圾堆里，然后像狗一样，被人拖到这门上扔掉。倘若不择手段哩－－家将反复想了多次，最后便跑到这儿来了。可是这“倘若”，想来想去结果还是一个“倘若”。原来家将既决定不择手段，又加上了一个“倘若”，对于以后要去的“走当盗的路”，当然是提不起积极肯定的勇气了。

家将打了一个大嚏，又大模大样地站起来，夜间的京城已冷得需要烤火了，风同夜暗毫不客气地门间。蹲在朱漆圆上的蟋蟀已经不见了。

家将缩着脖，耸起里面衬黄小衫的宝蓝袄的肩，向门四张望，如有一个地方，既可以避风雨，又可以不给人看到能安安静静睡觉，就想在这儿过夜了。

这时候，他发现了通门楼的宽大的、也漆朱漆的楼梯。楼上即使有人，也不过是些死人。他便留意着腰间的刀，别让脱鞘来，举起穿草鞋的脚，跨上楼梯最面的一级。

过了一会，在罗生门门楼宽广的楼梯中段，便有一个人，像猫儿似的缩着，憋着呼在窥探上面的光景。楼上漏火光，隐约照见这人的右脸，短胡中着一个红化脓的面疤。当初，他估量这上只有死人，可是上了几级楼梯，看见还有人着火。这火光又这儿那儿地在移动，模糊的黄的火光，在屋挂满蛛网的天板摇晃。他心里明白，在这儿着火的，决不是一个寻常的人。

家将虎似的忍着脚声，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险陡的楼梯上最的一级，尽量伏倒，伸脖，小心翼翼地向楼房望去。

果然，正如传闻所说，楼里胡扔着几尸。火光照到的地方小，看不到底有多少。能见到的，有光腚的，也有穿着衣服的，当然，有男也有女。这些尸全不像曾经活过的人，而像泥塑的，张着嘴，摊开骼臂，横七竖八躺在楼板上。只有肩膀略的分，照在朦胧的火光里；低的分，黑漆漆地看不分明，只是哑似的沉默着。

一腐烂的尸臭，家将连忙掩住鼻，可是一刹间，他忘记掩鼻了，有一烈的，夺去了他的嗅觉。

这时家将发现尸首堆里蹲着一个人，是穿棕衣服、又矮又瘦像只猴似的老婆。这老婆右手擎着一片燃的松明，正在窥探一尸的脸，那尸发秀，量是一个女人。

家将带着六分恐怖四分好奇的心理，一阵激动，连呼也忘了。照旧记的作者的说法，就是“骨悚然”了。老婆把松明在楼板上，两手在那尸的脑袋上，跟母猴替小猴捉虱一般，一一地着发，发似乎也随手来了。

看着发一来，家将的恐怖也一消失了，同时对这老婆的怒气，却一升上来了－－不，对这老婆，也许有语病，应该说是对一切罪恶引起的

反，愈来愈烈了。此时如有人向这家将重提刚才他在门想的是饿死还是当盗的那个问题，大概他将毫不犹豫地选择饿死。他的恶恶之心，正如老婆在楼板上的松明，烘烘地冒火来。

他当然还不明白老婆为什么要死人发，不能公平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他觉得在雨夜罗生门上死人发，单单这一，已是不可饶恕的罪恶。当然他已忘记刚才自己还打算当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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